尼尔森斯是世界指挥舞台上闪电般诞生的新星。

群龙无首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终于选定了新音乐总监—安德里斯·尼尔森斯（Andris Nelsons），他将于 2014/2015 音乐季正式上任。波士顿的选择再明智不过，可是他们拖了两年才决定。尼尔森斯现在日程满满，每年只能抽出 8-10 周待在波士顿。如果他们动作快点儿，本来可以争取到更多。

我还记得 2007 年去听尼尔森斯的首次公开演出。一个下雨的星期天，伯明翰的街上到处是发生冲突的警察和球迷，这可不是个追求创意未来的好地方。不过，交响大厅的气氛挺热烈，坐满了本城绅士淑女，等着看未来音乐总监的处女秀，这位新人之前默默无闻，没人搞得清楚他的名字里究竟有多少个 S。尼尔森斯从舞台侧翼蹦出来，像击剑手那样拿着指挥棒，他开始施特劳斯的《唐璜》的那一刻，我所熟悉的伯明翰交响乐团的音响完全改变了。这里有一种雪白耀眼的明媚，一种剧烈的热力，其静默处大音希声，好比一枚炸弹爆炸后的沉静。从乐手互相聆听的表情上，你就知道这不是寻常可见的效果。指挥德沃夏克的《新世界交响曲》时，尼尔森斯一洗自行车男孩送面包的广告式老生常谈，让过度雕琢的乐谱听起来有手工烘培新鲜出炉的风味。最后，尼尔森斯让独奏家起立鞠躬，他们却坚持坐在椅上，为指挥鼓掌。“我们完全被击倒了，”一个乐手说，“我们坠入了爱河”，另一位羞答答地说。

即便那些自工业时代起就在伯明翰交响演奏的“前拉特尔时代”老人，走出音乐厅时也步履格外轻盈。 当年尼尔森斯年仅 28 岁，瘦高个儿，对发型师或是公关都不为所动。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名字应该怎么拼。“它可能源自瑞典语的 Nilsson，或者来自那位伟大的英国海军上将”，每个拉脱维亚人都知道 1801 年在哥本哈根战役中解放了波罗的海大洋航线的纳尔逊将军。

无论如何，尼尔森斯都是世界指挥舞台上闪电般诞生的新星。 他 4 岁就开始接受音乐熏陶，他母亲创立了里加第一个早期音乐室内乐团，这在苏联统治下可不是小事。他学会了唱英国文艺复兴时期的音乐，塔利斯、伯德、吉本斯，还有钦定本圣经的诗文。5 岁时他被带去里加歌剧院看《汤豪舍》（19 世纪 40 年代瓦格纳在这里当过领导）。“我哭了好几天，”他说，“我知道离开这些我就没法活。”6 岁他去了音乐学校，在乐团里吹小号。一次老师排练迟到，他站出来拿起了指挥棒。“我一点不紧张，感觉好极了。这就是我要做的。”

拉脱维亚最著名的指挥扬颂斯有一次带着奥斯陆爱乐乐团来演出，一个小号手突然生病。“音乐会前乐团经理满音乐厅跑，大叫着有谁能吹小号吗？于是我站了起来。”他没有排练就参演了《幻想交响曲》，这给了他与扬颂斯单独会面的机会，并成为他的私淑弟子。“梦想成真了，他对音乐的理解，他的想象力与我真是心有灵犀。”尼尔森斯冥想式的、沙哑的、略带重复的说话方式跟他的偶像一模一样，连他在指挥时的手指姿态也神似。但他们对施特劳斯和德沃夏克的阐释则大相径庭，扬颂斯精准有力，尼尔森斯表现了内部冲突的微妙。 24 岁那年尼尔森斯担任里加歌剧院的首席指挥，百年来他第一次在拉脱维亚上演了德语原版瓦格纳歌剧，吸引了国外评论的注意。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伯明翰交响乐团的总裁斯蒂芬·马多克斯听过他在慕尼黑的演出，决定乐手们应该早点见到他。伯明翰当时在找新指挥，而且有一见钟情的传统。

曾经在 1979 年，伯明翰选中了一个 24 岁的利物浦卷毛小伙。等到 1997 年西蒙·拉特尔离开时，伯明翰已经有了英国最好的音乐厅，伦敦之外最好的乐团。拉特尔的继任者是不到 30 岁的芬兰人，他放弃了赫尔辛基广播乐团的小提琴手工作进入指挥界，只排练两次就得到了合约。萨卡里·奥拉莫（Sakari Oramo）提升了弦乐音色（这从不是拉特尔的强项），使得节目单更多样化。

尼尔森斯初来乍到就在花了 3500 万英镑整修过的市政大厅指挥乐团测试音效，那天还没过完，马多克斯就收到了乐手们的短信：“你为什么还不签下他？快点。”一个老资格乐手说， “有一段我们演了十几遍，安德里斯停下来解释，等我们再试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尼尔森斯说：“对我而言，人与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很重要。演奏音乐是很敏感的，我需要感觉百分之七十的乐手在跟着我走。这支乐团工作很努力，我非常高兴他们喜欢我的方式，去创造理念。我们为了音乐可以忘记一切。” 他蔑视一到作曲家周年纪念就演出全套作品的做法，而喜欢把不同时代的作品放在一起。比如他会把意大利杰苏阿尔多和后现代极简主义作品一起演。还有一次他把施特劳斯的《英雄生涯》和海顿的弥撒放在一起，比较本土和帝国两种气概。 波士顿交响有福了，但是尼尔森斯的时间有限，波士顿可要努力地争取。我相信如果大都会歌剧院要找音乐总监，他会排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