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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这个行当

作者来源:凤凰网 发布时间:2014-01-27

 

 

 

 

1月20日,阿巴多去世的那天,恰巧在看他晚年录制的马勒第七交响曲的现场。一乐章沉郁浑凝,气象万千,两首“夜曲”仿佛是温柔而有魅力的诗歌,充满了夜的幻想。苍老的面容上漾着孩童般的笑颜,阿巴多手指之处,乐队中即刻有牛铃响起,仿佛是人们在到达山巅之前所听到的最后一种尘世的声音。都说他衰年变法,把生命的感悟和体验带入了音乐更深处,其实这是一种精神层面锲而不舍的努力和不知不觉的超越。没有颐指气使的俯瞰,没有大师桂冠的虚荣,音乐尽在血液里流淌,风格也在个性的驱使下渐次成型。当世界的繁华落尽的时刻,朴素平易者方显出纯然本色。正如阿巴多本人所说的,当涉及死亡主题的作品结束时,音乐厅里是不该有掌声的,因为寂静是音乐的延续。
 
一百七八十年前,西方很多交响乐队不是像现在坐在那里,而是互相保持一定距离站着演奏,每当乐队开始犹豫的时候,小提琴首席就开始用琴弓打拍子。最终这个人站到了乐队前面,他的作用是发出演出信号,定下乐曲速度,调动不同声部的进入。于是有了指挥这个行当,成了人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19世纪中叶的指挥家还是由作曲家兼任,他们常常以演奏自己创作的曲子为主。到了下半叶有了不同作曲家的成套曲目,指挥才独立出来。
 
指挥的习惯、规则和标准不同,他对乐团控制力的强弱,既决定了乐曲阐释的风格,也决定了他获得尊重的程度。来看两位指挥的开山祖师:门德尔松家道殷实,为人沉默寡言,指挥风格简洁,速度精确,逻辑清晰,被称为日神式的人物;另一位瓦格纳具革命气息,热情似火,他的指挥方式外向而激情,速度转换随乐曲的起伏做出强弱快慢的灵活调整,被认为是酒神式的人物。日神尊重谱子上的标记,酒神热衷谱子背后的深意。马勒所说“音乐中最好的东西在音符里是找不到的”,就是后者的意思。日神们的问题在于过于呆板,照本宣科,酒神们的毛病在于随意改变,甚至夸张煽情。两派各有传人且各不相让。当然也有夹在二者之间的中间派。
 
早于他们的多芬已经对指挥的方式给出过自己的“规定”:既不拘泥标记,也不随意夸张,而是要按主题和意境去选择一个伸缩速度(tempo rubato)。他做了一个非常传神的比喻,把朗诵的风格应用于指挥
 
“虽然诗人处理其独白和对白是有清楚节奏的,但朗诵者为了更准确地表达意念,必须在诗人不可能打上标记的地方做出间顿和延长。”
显然酒神派没有领略前辈的要津,他们的间顿和延长、速度变化和情绪强弱过于随性,在自发演奏和即兴演奏的路上走得过远。如何把乐句、主题、乐段、乐章乃至整首交响曲均衡有序地驾驭,这的确不是个容易的问题。加上不少乐队队员来自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文化差异,演奏水平参差不齐,一个指挥要解决的问题远远超出音乐之外。
 
为了尽快带出一个高水平的乐团,他必须一锤定音,当断必断,这个时候他统领的不是一个乐队而是一个军团,独裁和“暴政”成了指挥的必要的组成部分也就顺理成章。给人印象深刻的独裁者和统治者往往来自酒神派。
 
意大利人说阿巴多是“天使长”,显然是赞誉他和独裁与专断的指挥家们反其道而行之。至于该国总理说,阿巴多的才华、奉献和享誉世界的成就会一直成为整个国家的参照点,这样说只是因为他是总理。事实上阿巴多勤勉谦恭,行事低调,一心一意只是做了最基础的基本的事情,只做指挥家本分的事情,且做事的态度热忱、扎实、专注而已,并没有许多新鲜的噱头,包括大家嘴里言之凿凿的民主。
 
在马勒、卡拉扬的时代,他们颠覆了以往指挥的基本角色,过于刚愎自用、颐指气使。阿巴多把这个风气转回来了。他说的他做的很中肯,并没有新鲜的,世界其实就在这两极中颠来倒去。除了科学,人类没有进步,只是在上下波动周期中,但允许有先行者。当独裁和铁腕到了极限的时候,连乐队队员都满腹牢骚的时候,阿巴多在恰当的时候把历史的沙漏倒过来了,把曾经的风气转过来了。由此影响了这一代指挥甚至下一代指挥的风格。据此说他是一个有影响的指挥家也许比大师等帽子更贴近,也更为对阿巴多显示了尊敬。
 
来说几个有关阿巴多的关键词。
 
■优雅
 
悠闲的气度,难以置信的优雅,在轻松的气氛中带领音乐家做出最佳状态的演奏。他的手可以传达出无限的关爱和温柔,但同时也能打出像节拍器一样的拍子。没有渲染,没有故作姿态,没有肢体的过分表述(不像有的著名指挥,上台后会向指挥台栏杆上矫情地倾斜,向观众邀好),把抑扬顿挫的变化和高度精准的节奏融为一体。
 
■平实
 
从不喜欢乐队队员称他为什么大师,大家都叫他的名字克劳迪奥。不善言辞,内敛含蓄,没有偏见,也不自负。风格即人,他指挥棒下的音乐也充满感情,朴实无华。无论排练还是演出,当乐团奏出让他满意的乐曲时,他会对他们报以会心的微笑,透出不加掩饰的天真的灿烂。
 
■引领
 
他接掌柏林爱乐之时,正值需要把乐团从已逝指挥家的阴影中带出来的关键时刻。时代变了,乐手更换,不允许也不可能再有一人君临天下的铁腕人物来统治一个乐队。用他的话说,乐队成员相当年轻,我们一起成长,大家互相合作。在他的悉心引领之下,乐队上下感受到一种罕有的现代化的艺术滋养。而这种风范恰恰找回了指挥的基本诉求。在拉丁文中,conductor的词根“con”就有“tegother”(一起)、“with”(在一起)的意思。阿巴多和大家在一起切磋交流,而不是居高临下,指手画脚。
 
■倾听
 
离开柏林爱乐后,阿巴多到瑞士组建了一个新乐团,成员大多是过去乐队的声部首席或者艺术家朋友。“我想把有意合作、愿意倾听的音乐家聚集起来,而这些只有室内乐手可以做到,那是交响乐的原则”。这就是阿巴多的用心,用倾听来让乐队更懂得“向心力”、聚合力。
 
在那里,无论指挥还是独奏家,人无尊卑长幼,彼此关联的只有音乐。互相倾听,听其他声部的演奏,听其他成员的心声。
 
■诗意
 
许多指挥是不读书的,他们只青睐自己的手艺。有的兴趣广泛,时尚发达,去航海航空什么的。也有读书的,但各不相同。马勒喜欢尼采、叔本华,还会在给恋人的信札里掉书袋。瓦格纳博览群书,还通晓北欧神话、希腊悲剧。阿巴多只爱荷尔德林,因为“他的诗饱含了音乐性”。别人觉得荷尔德林疯了,阿巴多却认为他的境界很高,和周遭的人活在不同的世界里。“我想这跟纯净有关”。正是对纯净的坚持,还有童稚般的诗意,让阿巴多对音乐的阐释与众不同。
 
但是他对于音乐以外的事也有着鲜明的观点。他告诉《纽约时报》的采访者:“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都应该有立场……我在意大利办过一场反对纳粹主义的音乐会。那是大选的时候,法西斯势力非常强大。在意大利,和法西斯对抗的是共产主义。而我自己,不属于任何党派。我为共产党投票只是因为他们反对法西斯。”
 
这让人想到阿巴多的意大利血统和他的共和意识。就因为是贵族才有共和意识,这是平民做不到的,平民就成了马勒或者瓦格纳。不爬上去,不压着乐团不罢休。
 
时代使然还是个性使然?暴君还是天使长,在阿巴多远行的时刻,这是个颇有意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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