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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上帝收回的天籁琴音——贾桂琳.杜普蕾(二)

作者来源: 发布时间:2013-12-14

 

 

 

 

适应现实生活

杜普蕾的病程进展缓慢,除了服药做复健,她持续每周接受两次的心理治疗。自幼习惯以大提琴来表达内心的她,现在得学会借由语言、文字来表达自己,刚开始的确是一番挣扎。她还是尝试要拉大提琴,只是发出来的刺耳声音,反而加深了她的沮丧。巴伦波因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对妻子的患病给予最大的支持,演奏事业持续发烧中的他,每当杜普蕾发病或需要他的时候,就会取消演出赶回伦敦,只是在现实生活中,他又能取消多少音乐会呢?在居住环境方面,也得做调整,走路开始有问题的杜普蕾,起先坚持用臀部一阶一阶地下楼梯,只是当坐轮椅成为既定事实的时候,就必须考虑换房子了。当时的伦敦,无障碍设施还不普及,在住家环境的配合上更是困难。幸而杜普蕾的朋友, 舞蹈家玛歌. 芳婷( Margot Fonteyn,1919-1991)伸出了援手。芳婷的丈夫是位四肢麻痹的人,他们正欲将老房子脱手,里面的无障碍设施,包括电动升降梯,一应俱全。很快的,巴伦波因夫妇就搬进这栋新房子,也请了护士、管家来帮助家务。

此时的巴伦波因,是音乐界新兴的当红炸子鸡,纵有心陪伴患病的妻子,却无法将事业无限期的停摆下去。1974年他受邀担任巴黎管弦乐团的指挥,这样好的发展机会,巴伦波因虽心动,却顾虑着妻子的病情而陷入犹豫。合约要求他每年必须长驻巴黎20周,最后考量到巴黎和伦敦距离并不太远,在杜普蕾的鼓励下,他接受了这份工作。喜欢有人陪伴的杜普蕾,除了每天等待巴伦波因的电话外,家里依然高朋满座,热闹得很。

 

走出封闭

生病之初,杜普蕾自然也经过一段消沉的日子,大提琴是她的生命,如今却无法再演奏,心里的不甘与愤怒可想而知。虽然肢体逐渐衰退僵硬,心灵却依旧活跃,她可以选择足不出户,也可以选择勇敢面对众人,以她的知名度为多发性硬化症招来关注。1975年10月,由芳婷夫人推着轮椅,杜普蕾出现在伦敦的柯芬园,这是她首次坐轮椅出现在公开场合;心防一旦突破,她也踏出了享受她剩下人生的第一步。1976年1月,杜普蕾获颁英国帝国勋章(OBE),也接受了BBC电视台的节目访问,坦诚讨论自己的病痛。当年七月,由巴伦波因推着她的轮椅,杜普蕾再度登上了亚伯特厅的舞台,以往常在此演奏的她,这回是在「玩具交响曲」里担任敲边鼓的工作,能再次参与现场音乐会的演出,她玩得不亦乐乎,观众在鼓掌叫好之余,恐怕也感到心酸。

杜普蕾的心理医师曾表示,她之所以日以继夜需要人陪伴,是因为音乐仍随时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只有在有人陪伴之时,才能将她的心思转移到别处。就算在病中,她也不断揣测乐曲的诠释,但在卧病的头几年,她极少向人提及她的大提琴,只要一听到自己以前灌录的唱片,就难过得落泪。经过一段时日的逃避,她领悟到,这些唱片是她在音乐上的见证,听了这些录音,就彷佛置身当时的情景- 她想要永远只听自己的录音。她开始教学生,因为教学也是间接的音乐创作,而且可以充实她的生活。起先她只收了少数几个学生,都是自己的好友,将自己对音乐的诠释尽情投射在学生的演奏上。1977年,杜普蕾在布来顿音乐节连续两日举办大师班,教授艾尔加的协奏曲,她起先虽有点犹豫,但在巴伦波因陪伴下,以口哨及唱歌的方式代替运弓,以目光来带领学生的动作,生动而清晰。大师班的成功,大大激励了她的精神,接下来的几年间,杜普蕾在多个音乐节都有大师班的课程,周末也在家为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们举办迷你大师班。1979年,BBC电视台录制了四个钟头的大师班,在电视上播映,她全心投入教学,虽从未遇过天份与技巧兼具的奇葩,但教琴让她和音乐又有了直接的接触。

 

在琴音中辞世

1980年以后,杜普蕾的健康每况愈下,长期的病痛对她和巴伦波因都是艰难的考验,有将近十年的时间,巴伦波因每两周便会返回伦敦探望她,直到他在巴黎另组家庭为止。1982至86年间,杜普蕾的母亲和婆婆,还有一位挚友相继离世。除了僵硬的肢体,她的语言能力也愈来愈差,连视力都几乎不复存在。免疫力极差的她,陆续受到疾病感染,到最后连呼吸都很困难了。1987年的10月19日,她又感染了肺炎,巴伦波因从巴黎赶了回来,她的恩师普利兹也陪伴在侧;最了解她的大提琴爹地,选择了她自己深爱的舒曼大提琴协奏曲录音,杜普蕾就在自己的琴声中离世,享年42岁。

 

杜普蕾的家人

杜普蕾的母亲爱芮丝,早期和女儿形影不离,对她的生活学习各方面,掌握得滴水不露。本身是钢琴家的她,对于一位音乐神童的养成,比任何人都积极,更何况她的儿女都具有非凡的天赋;只是在有限的资源下,她选择将所有精力投注在二女儿身上,或许也不自觉地将年少时的梦想-成为钢琴演奏家-投射到女儿身上去完成。在塑造神童的过程中,她似乎是太过重视大提琴了;杜普蕾只接受了零星的正规学校教育,数学科学文学都欠缺基本概念,连大提琴以外的其他音乐知识她也十分贫乏。杜普蕾虽然得到家里最多的资源,却得不到她最需要的爱。

杜普蕾的父母,对她改信犹太教这件事,一直不甚谅解。她发病后,母女间的互动相当冷淡,按照常理,爱芮丝应该会仔细的照护生病的女儿才对啊!但据杜普蕾的管家、护士等人的回忆,她的家人很少去探望她,而且每次一来杜普蕾还会给她们钱。在70年代,一般人对多发性硬化症尚毫无所知的时候,不少人认为杜普蕾的患病,是她背叛了基督教的惩罚;或许杜普蕾的家人也是这么认为。也可能是因全家付出牺牲的太多,原以为杜普蕾的成就会如日中天,不料却杀出MS这个程咬金,一家人的重心与希望顿成泡影;愤怒与失望的情绪被转嫁到病人杜普蕾的身上,以致于不愿跟她有太多交集。

1997年,杜普蕾的姐姐希拉蕊和弟弟皮尔斯出版了一本书《家中的天才》(A Genius in the Family),随即被拍摄成商业电影《无情荒地有琴天》(Hilary andJackie)。希拉蕊将自己塑造成被牺牲的可怜角色,杜普蕾则被塑造成任性骄纵的人,甚至要求希拉蕊将丈夫和她一起分享;电影一出,这段故事引起广泛讨论。

但希拉蕊的大女儿很快地跳出来反驳,在她的记忆中,杜普蕾和姐夫Finzi的确有过一段为时大约一年的婚外情,但并不是杜普蕾自己主动,而是惯性外遇的Finzi,趁着杜普蕾和巴伦波因感情出现嫌隙时,趁机引诱小姨子的。真相到底为何,恐怕是说不清的了。

 

才子佳人的褪色婚姻

和她的演奏一样,杜普蕾的热力,极容易感染他人。她的个子很高,骨架也大,少女时期更是出了名的不会打扮;但是她的微笑与真诚直率,还是轻易地吸引了许多目光。除了少女时期青涩的恋情外,第一段正式的感情是钢琴家史蒂芬.毕夏普.柯瓦维契(Stephen Kovacevich,早期以Stephen Bishop名字出道)。两人在经纪公司的安排下,一起巡回演奏,是标准的日久生情;当时已婚的柯瓦维契,和杜普蕾搭档的二年半期间也与妻子离婚,但他们的感情却杀出另一号人物,钢琴家理查.古德(Richard Goode),柯瓦维契后来曾与钢琴女王阿格丽希结婚。杜普蕾和古德的交往时间并不长,分手又复合了几次,之间始终都还存在着柯瓦维契这号人物。这两个男人在个性上和杜普蕾大相径庭,他们都很沉静,善于分析,或许就是吸引杜普蕾的理由。

直到她遇见巴伦波因。杜普蕾刚过世的数年间,巴伦波因被塑造成一个负心汉,其实不尽公平。他们的婚姻刚开始固然甜蜜,但个性上的南辕北辙早就造成了冲突。巴伦波因对事业野心勃勃,善于交际组织,家里杂事也是他一手包办;杜普蕾其实并不喜欢四处巡演的生活,相当害羞不易与人亲近,对于大提琴以外的各类杂事更是一窍不通。如果杜普蕾与姐夫的婚外情属实,她与巴伦波因的感情早出现裂痕;发病后,长期照顾病人的压力,加上因事业发展的聚少离多,两人的关系倒是跌破众人眼镜的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虽然两人后来终究形同陌路,直到杜普蕾去世为止,巴伦波因都和她维持着婚姻关系,在巴黎的新家庭也始终瞒着她,生活经济上的照料更是从未停止。在西方与二十世纪义大利最着名之提琴制琴家Sergio Peresson 社会,尤其是浪漫成性的音乐圈里,巴伦波因对杜普蕾的用心已属难得。才子佳人的褪色婚姻,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吧!

 

杜普蕾的音乐

提起杜普蕾,脑海里马上浮现她那一头长长的金发,丰富的肢体语言摆动。她是个直觉型的演奏家,内心的情感随着音乐流泄出来,总能准确的抓到音乐的精髓。打从孩提时代的小小演出,就有人对她夸张的肢体动作加以批评,然而这些动作并不是为了增加效果而设计出来的,仔细观察就可发现她都是随着音乐的走向在摆动。她的身材高大,十分适合拉大提琴,技巧也相当出色;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完全不受约束、毫无保留的热情,每一个音都是发自她的心底。杜普蕾演奏乐曲的速度比起一般人是偏慢的,但她有惊人的能力将冗长乐句的张力维持不坠。

杜普蕾的曲目乍看之下不算太广,实际上对26 、7 岁就停止演奏的她来说,已属上乘,若她的事业能再持续下去,或许就会演出更多不同的乐曲。目前市面上所能见到的录音,几乎都是最普遍常见的大提琴曲目,除了艾尔加之外,差不多就是德弗札克、舒曼等协奏曲,她并未演奏太古典和太现代的乐曲。她很喜欢室内乐,除了和巴伦波因合奏的奏鸣曲之外,也享受与好友如祖克曼等人拉奏室内乐的时光。不过巴伦波因就曾表示,无论是指挥或是弹钢琴,帮杜普蕾伴奏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她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节奏,速度上的变化极有弹性,但由于这些都是发自她的直觉,她并不知道这对于伴奏的人来说是很难跟上的。也幸好她有巴伦波因!从夫妻俩和祖克曼合作的贝多芬《幽灵》三重奏之中,可以听见钢琴和大提琴那几乎是一体成型、天衣无缝的演奏,音乐中好像只有他俩,祖克曼稍稍地被排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了。

 

名琴陪衬,相得益彰

而一把好琴,能使好的音乐家如虎添翼。小时候曾使用过瓜奈里、卢杰利和Tecchler这些高等级的大提琴,全是她教母霍兰夫人送她的。1961年的威格摩尔厅演奏会时,使用的是1673年的史特拉底发利;三年后,霍兰夫人听闻着名的「大卫朵夫(Davidoff)」史特拉底瓦里要出售,便请人带到伦敦让杜普蕾试奏。「大卫朵夫」可称得上是史特拉底发利大提琴中的极品,音色温润却有极强的穿透力,对于时常为音量所苦的大提琴家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琴,杜普蕾自然爱不释手,霍兰夫人便将它买下供杜普蕾使用。她和巴毕罗里的艾尔加协奏曲的录音里,使用的便是这把琴。1968年, 她又获得一把Goffriller名琴,也用它录了几次音。

「大卫朵夫」和Goffriller的声音品质都相当清澈优美,反应也很敏感,但杜普蕾强烈的演奏方式,不仅使得琴需要时常的调整,在与乐团合奏需要强大音量的场合,这两把琴似乎就不够勇健。1970年,巴伦波因听到好友祖克曼演奏一把由美国费城制琴师佩雷森(Sergio Peresson)所制的小提琴,激赏不已,马上请他为妻子打造一把大提琴。杜普蕾果然对这把琴赞不绝口,接下来的几年里,她巡回世界各地,使用的都是这把佩雷森大提琴。

 

留存下来的影音纪录

舒曼大提琴协奏曲的录音,据说是杜普蕾自己最喜欢的。舒曼的协奏曲充满了冲突、犹豫、矛盾和柔情,而杜普蕾的演奏音色变化细腻,随着音乐娓娓道出内心的感情转折,时而奔放,时而愤怒,将这首曲子的多变掌握得淋漓尽致。至于大家所熟悉的艾尔加协奏曲,杜普蕾曾于1965年与1970年录制过两次,第一次是由巴毕罗里指挥伦敦交响乐团,五年后则是与巴伦波因及费城管弦乐团合作。巴毕罗里曾在场聆听这曲子的首演,更曾以大提琴独奏家的身分演出,对乐曲各部细节的掌握可说游刃有余;当时只有20岁的杜普蕾,竟能将乐曲中的沉痛与惆怅全然表达出来,似乎这曲子和她的灵魂深处有种难以言喻的交集。可是当杜普蕾第一次听到这个众人称赞的录音时,眼泪不禁落了下来,因为「这不是我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和巴伦波因的录音,则是热情澎湃,充满愉悦。

关于杜普蕾的书,除了前述拍成电影的书之外,尚有伊丝顿(Carol Easton)所着的《大提琴的爱与死》(现已绝版),还有她的学生威尔逊(Elizabeth Wilson)在巴伦波因协助下完成的《杜普蕾的爱恨生死》。书中立场各有不同,但均对杜普蕾的人生做了一番详细的介绍。由于杜普蕾当红的年代,正是电视媒介起飞的时候,英国纪录片导演纽朋(Christopher Nupen)尝试以生活化的方式,人性化地描绘音乐家们。于公于私,他和杜普蕾都是好友, 他一共拍了三部纪录片

《Remembering Jacqueline Du Pré》、《Jacqueline Du Pré in Portrait》及《The Trout》。在《鳟鱼》这部片里,记录着新婚燕尔的杜普蕾夫妇,和「巴伦波因帮」的成员帕尔曼、祖克曼、难得以低音提琴家身分出现的梅塔,在英国排练演出舒伯特《鳟鱼》五重奏的情景,年轻而才华洋溢的一群人,活力简直可以感染镜头之外的观众。第二部收录了她与巴伦波因演出艾尔加大提琴协奏曲,以及加入了祖克曼的《幽灵》三重奏;纽朋后来又征得她的同意,在她患病后又拍了一段纪录片,有她指导学生的片段。从镜头里可以看到她不太清楚的话语,以及刻意用右手遮掩住,已经会不由自主抖动的左手,令人不胜唏嘘。

上帝将杜普蕾送到人世间,让她以她的大提琴打动人心,却又迅速的将这份礼物收回,留下的,是她最精华年代的音乐,永远萦绕在人们的脑海里。(完)

(选自古典音乐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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