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时间:1802夏
题献者:李希诺夫斯基亲王(Prince Karl Alois Lichnowsky,1761∼1814)
近30岁起,贝多芬的听力便时好时坏,最初他积极就医,找寻治疗可能,温泉、树皮发泡剂、杏仁油都成了他的希望。彻尔尼10岁首次拜访贝多芬时,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他耳朵塞着一个棉花,上面还有黄色的液体,对一个小孩子而言真的很奇怪」。
▲贝多芬在海利根城的居所现景
1802年,他听从医师史密特的建议,至维也纳近郊的海利根城休养。他从春天一路待到了冬天,且在10月写下了一封信给弟弟卡尔和约翰。那封信既长且密,信件内容提到:「我怎么能承认我的这种感官有缺陷呢?我的听觉理当要比别人更完美⋯⋯要是再多发生几次,我 就会结束自己的生命—让我留着生命的只有我的艺术而已。」这封信几乎就是遗书,成为贝多芬在濒死边缘的吶喊,索性「艺术」及时伸出了援手,贝多芬不再沈溺于悲伤中,他最后收起了这封信,走出他下一阶段的创作(一般称为「英雄时期」)。
事实上,艺术一直都是他活下去的力量,就在耳疾逐渐失控,至写下海利根城遗书之间,贝多芬仍然为《普罗米修斯的造物》写出那样雄辩的音响,或是温柔不止的第一号浪漫曲Op.40(给小提琴与乐团),而第二号交响曲就是在这些作品中的伴随之下,出落成恬静、清 新的模样。
此曲在1803年于维也纳河畔剧院(Theater an der Wien)首演,同场曲目还包括第三号钢琴协奏曲、神剧《橄榄山上的基督》,是贝多芬首场完全以自己作品组成的公开音乐会。
此曲共四个乐章,如同第一号,再度以快—慢—快—快铺陈,第一乐章同样有前奏。调性以D大调—A大调—D大调—D大调铺陈。编制与第一号相同,但整体在木管上的运用有更多着墨。在18世纪的交响曲中,木管声部主要由长笛与双簧管担纲(单簧管才刚于1800前后被发明出),其中又以双簧管为主角。但在第二号中,单簧管的地位大幅提高,配合频繁的低音管合奏,促成此曲色彩较为醇厚,烘托了D大调具有的田园风格。
乐曲从双簧管和低音管合奏的恬静旋律展开,这段旋律在第一乐章中虽然没有再发展,但却成为第二乐章主题的先声。前奏在几次音阶堆栈后,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进入「有活力的快板」。
快板第一主题为灵活、上行的音阶,与之相对的副题则使用了切分节奏,营造整体生机勃勃的氛围。第二主题最初由管乐声部一齐奏出,高昂性格彷佛远方的号角声。发展部从转为小调的第一主题开始,弦乐的高、低声部开始相互模仿,最后演变成弦乐声部与管乐声部的应答,形成全曲最紧张、复杂的段落。
第二乐章来到「甚缓版」,第一主题一开始为悠扬的如歌旋律,随后半音级进加入,个性变得渴切,凸显出贝多芬笔下自然流露的积极性格。第二主题更为流畅、断奏也更多,维持了第一乐章的田园生意。
(上图)第三乐章「诙谐曲」是贝多芬首次在交响曲中,替换小步舞曲的尝试,这个改变将会成为贝多芬往后的个人风格,甚至拓宽了后世作曲家在创作交响曲时的想象。乐章的「诙谐感」不仅来自主题的简洁与短促,更在于声部之间的对比,比如一开始乐团总奏接续的是小提琴第一部纤细的音色,而接续小提琴的又是法国号声部的独奏,音色变换洋溢惊喜。小步舞曲的「中段」特色被保留了下来,双簧管与低音管的合奏再度紧扣了第二号的田园风格。
第四乐章「非常快的快板」为二拍子,起始的急促「呼告」立刻带出了乐章的欢庆氛围,这种真诚的积极与乐观,流露出贝多芬传作者莫瑞斯(Edmund Morris)所言「只有贝多芬才能企及的时刻」。此乐章同样采用奏鸣曲式,第一主题充满快速的齐奏断音,第二主题为起落平均的音阶,乐曲最后在源于「呼告」的反复二度音中奋力作结。
尽管对于第二号首演的音乐会,贝多芬和观众普遍都觉得神剧《橄榄山上的基督》才是亮点,但睽违两年完成的交响曲仍获得不少关注。对于此曲的观感,当时听众留下的评论可说大相径庭;维也纳《优雅世界报》(Zeitung fuer die elegante Welt)中的评论,用非常童话的笔法描述了贝多芬新作:「一条受了伤、挣扎着的龙拒绝死亡,但到了最后(第四乐章)仍因失血过多致死。」白辽士听完后则认为:「是一首从头到尾都带着微笑的交响曲」。
当时有报导认为「第一号要比第二号好」,但这个论点可能出于评论者的保守心态,而并未考虑贝多芬渴望突破传统的企图。在那段时间,贝多芬曾写信给学生彻尔尼表达自己的心境:「我对之前的作品不是很满意,从现在起(大概就是在写作第二号交响曲时)我要走上新的道路。」而贝多芬所指称的「新路」,大概可以从1804年出现的一篇文章窥见端倪:「这是首相当值得注意的作品,它庞大、有力、深具艺术性,也很困难—无论是从作曲者的角度来看,还是从演奏者的角度来看。它与之前已存在的交响曲都不同,即使是最有经验的乐团也必须再三排练,才能把其中所有陌生的、带有原创性的想法都连接起来,以达流畅、完整的诠释,如作曲家预期的那般。」
对现代学者而言,这部作品更接近承先启后之作。贝多芬权威索罗门(MaynardSolomon,1930~)认为第二号「兼具回顾与前瞻的特质」,因为乐曲既遵循了古典的配器法(如同海登的编制)和典型奏鸣曲式,又强化了乐曲的性格对比和节奏变换。另一位贝多芬学者拉克伍德(Lewis Lockwood,1930∼)也有类似的看法:「这首交响曲拓展了原本的边界,它将戏剧表现的范畴拉得更大,里面充满了强烈的对比和意想不到的变化⋯⋯这首交响曲预告了贝多芬往后在写作时,注入的力量和抒情性将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所有当代的听众,无论准备好了与否,都将改变自己的预期,跟上贝多芬的脚步。」
第二号中我最喜欢的是第二乐章,不只是因单簧管在此担纲了优雅的主角,主要是这段由单簧管与低音管演绎出的音色,我觉得在海登和莫扎特交响曲中似乎都还未曾出现过,而这个「新颖」将是贝多芬后来一直沿用下去的笔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