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听了一首刻画苏格兰海岸佳绝景观的乐曲《芬加尔山洞》。他赞叹他的德国前辈“第一流的风景画家”。门德尔松用听觉的元素,作了视觉上的绘画,于是,就有了“音乐画家”这个称谓。
俄国那位化学家包罗丁,将音符与色彩“化合”,创作了描写吉尔吉斯草原的乐曲《中亚细亚草原》。此作,让音乐世界多了一个新体裁“交响音画”。
从瓦格纳为门德尔松命名,到包罗丁为乐曲命名,总之,“画”走入了音乐疆域,让音乐家跨界,成了带引号的“音乐画家”。
溯源“音”与“画”,标题音乐,开拓了视觉空间。诚如李斯特所说:“标题能赋予器乐以各种各样性格上的细微色彩。”如此,17世纪维瓦尔第的小提琴协奏曲《四季》,依照标题,以音符的“细微色彩”,刻画了春的甦醒、夏的豪雨、秋的斑斓和冬的嬉戏。接着,18世纪的贝多芬,他虽絮叨“抒发大于刻画”;但《第六(田园)交响曲》,却有惟妙惟肖的音乐刻画——溪水、闪电、暴风雨以及雨过天晴。
19世纪,包罗丁创造了“音画”。20世纪,法国人德彪西与绘画纠缠在一起。他的《大海》叫作“交响素描”;他的《夜曲》叫作“交响三联画”。就连他开创的乐风,也受到印象派画家马奈名作《日出·印象》影响,嬗变为音乐史程上一个绘画式的音乐概念——“印象乐派”。
当然,还有诸多不称“音画”却以画为题的作品。如李斯特的交响诗《匈奴之战》,取材于德国画家考尔巴赫的壁画;如穆索尔斯基《图画展览会》,灵感来自于画家哈特曼的“古堡”“市集”“基辅城门”等画作;又如20世纪德国作曲家亨德米特,以15世纪画家马蒂斯·哥伦奈华特的三幅宗教画为题,创作了交响曲《画家马蒂斯》。
这些出自画里画外的音乐作品,是作曲家以“画家”身份,以音符“色彩”,留下的音画之作。音乐家倾情于丹青,源自音乐本身的“色彩”元素。这在科学界和音乐界皆有认知。
古希腊时期就有关于音乐与视觉艺术关系的探讨,并聚焦在调性上。现代科技的发展,证明了八度音程内的七个音符,声波频率与相应光波中的七种色彩频率基本相符。英国科学家牛顿曾验证: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相当于C、D、E、F、G、A和降B音阶的七个音符。德国人基歇尔提出:音乐是光线的模仿,二者可互为表达。1720年,法国人路易斯·卡斯勒在《音乐与色彩》一书中,把声音界域与光谱色带按比例对照,发现最低音是红色,最高音是紫色。
此后,更有一些音乐家作感性叙说。1876年,音乐家波萨科特把黑色比作弦乐,把铜管与鼓类比作红色,把木管比作蓝色。同时段,俄国作曲家里姆斯基—柯萨科夫认为:调性中的C大调为白色、G大调为棕黄色、D大调为金黄色、A大调为玫瑰色、E大调为青玉色、B大调为铁灰色、#F大调为灰绿色等。他的后辈斯克里亚宾则认为:C大调为红色、G大调为玫瑰色、D大调为黄色、A大调为绿色、E大调为浅蓝色、B大调为铁灰色、#F大调为湛蓝色等。1929年,俄国作曲家萨巴涅夫又发议论,认为:C、D、E、F、B这五个音符,相当于灰、黄、青、红、绿五种颜色。
音乐家也以色彩为主题进行了创作。英国作曲家勃里斯的《彩色交响曲》,第一乐章是“紫色”,象征高贵、死亡;第二乐章是“红色”,象征勇敢、欢乐;第三乐章是“蓝色”,象征华贵、忧伤;第四乐章是“绿色”,象征着青春、希望。
此外,人们还以色彩形容了音乐大师:莫扎特是蓝色的、肖邦是绿色的、贝多芬是黑色的、瓦格纳则闪烁不同色彩,等等。英国作曲家埃尔加就直说了:英国音乐是白色的。
自古以来,音乐与色彩无疆界。于是,音乐家让音乐入画,当了“音乐画家”。从感受与欣赏来看,这给爱乐者一个新视角。诚如法国作曲家梅西安告诫听众:“必须对色彩敏感,懂得声音与色彩之间的联系。”
当然,那些带引号的“音乐画家”之中,也有真画家。如门德尔松的苏格兰旅游日记,有音符也有绘画。这日记式的苏格兰素描,让人惊讶。而绿茵掩映城堡的水彩画,有多层次透视和逼真色彩,显示出这位“第一流风景画家”,名副其实,音画皆成。
此外,音乐史上还有颇具才华的画家。20世纪初叶,“新维也纳乐派”领军人物勋伯格,曾用现代笔法,为与他一起创立“十二音体系”的学生贝尔格画了油画肖像。美国的格什温创造了“爵士风格交响音乐”,他还擅长油画,为自己留下一幅颇有神采的自画像。
音乐家步入绘画,这是具有高超形象思维的艺术家跨界直抒胸臆。摆弄音符的音乐家,无师自通成为画家,是因为音乐自身具有色彩。交响音乐有一门调配乐器色彩的学问,叫作“配器”。在《配器法》中,柏辽兹说:“要给旋律、节奏、和声配上颜色,使它们色彩化。”因此,音乐色彩让音乐与音乐家颇多作为;这才有了站在我们面前的“音乐画家”与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