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听到有人这样评价一位演奏者:他的技术很好,可惜没有音乐。从这句话里我们仿佛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技术归技术,音乐归音乐,两者可以没有关系。可以有人技术很好,但是音乐不好;或者反过来,也可以有人音乐很好,但是技术不好。好的演奏必须音乐技术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真的是这样吗?
我觉得这里面存在很大的误解。因为,技术就是音乐的实现,没有好的技术就无法实现音乐,如果弹出来的音乐不好,也同样说明技术不行。技术和音乐应该是一体两面啊,怎么可能截然分开呢?
这种误解从何而来?我想,是由于很多人把技术等同于手指快、声音大、颗粒性强、音阶琶音弹得溜、八度拍得快。是的,有了上述这些东西,你就相当于拥有了许多工具。如果工具用得好,是可以帮助你事半功倍。但是反过来,如果你用得不好不合适,效果也许还不如赤手空拳。为什么流水线产品往往不如手工产品做得精细?弹琴也是一样。有很多人主张把音阶琶音八度这些“技术”当做零件储备着,到时候曲子里遇到了,就像机械一样一拼一装,这样的演奏也就难免粗糙了。一般人说的“技术很好、没有音乐”就是指这种情况。其实,他好的不是“技术”,他好的是“音阶”是“八度”,没用好,那就不是好的技术。
音乐发展到当今这个程度,实现音乐的手段——技术,范围也是非常广泛的。比如,在一次张奕明的音乐会中看到这样的做法,在曲子开始前,用中间延音踏板把低音区的几个音抓住,让它们在演奏中不断地发出共鸣,造成特殊的效果。这也是一种技术啊。达到的效果好,我就可以说,这个技术很好。还有,把脑中的音乐实现在键盘上,需要你具备分析乐谱的能力,要根据具体的音乐进行设计,这也是技术的一种。有很多人弹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就怪自己“技术”不好,拼命练手指,其实根本原因在于缺乏经验,做法不合适。一味在手指上钻牛角尖,就把时间精力浪费了。
还有一种误解很普遍,就是认为要先把技术练好了,才能去追求音乐,技术是基础,没有技术谈音乐,就是空中楼阁。其实,把“技术-音乐”一体两面的关系搞清楚了,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学技术怎么学?当然是在音乐中去学。基本的技术在简单的音乐中学,复杂的技术在丰富的音乐中学。不要认为“练这条曲子是为了练琶音”,而是“这里我想把琶音弹出流水的效果”,当你做到了,你对技术的经验就增长了。下次也许不一定遇到一模一样的情况可以让你来照搬,但是积累下来的经验会告诉你怎么做更合适。
技术不仅仅在于手指,也可以在脚上、更可能在头脑中。有句话说得好,“只要弹得好,哪怕用鼻子弹呢”。表现音乐就是要“不择手段”,动用一切的可能,这才是技术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