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音乐难“懂”?
在谈论对音乐的喜欢之前,白岩松首先引导观众面对一个问题:为什么有相当多的中国人走不进古典音乐的世界?他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懂”这堵墙,把太多的人隔绝在好的古典音乐外面。这与“毁人不倦”的中国教育有关:段落大意、中心思想、标准答案……学习刚起步,便过分关注“懂”、“意义”此类东西,致使我们在面对人生的诸多趣味之时,也要为其归纳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当意义被不断前提的时候,意义就变得非常没有意义,甚至是反意义。”
关于音乐,白岩松个人所非常认同的一个定义是,“当文字结束的时候,音乐才开始。”文字承担着表达、释义的职责,却有它无能为力的时候。中国音乐和古典音乐的最初起源,其实也是表达内心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他以布鲁克纳第七交响曲的第二乐章为例,即便是他那些“古典乐盲”的学生,都能听出其中的悲伤情绪,这种直觉并没有错,当时的布鲁克纳正是因瓦格纳的去世而悲痛不已。相较之下,白岩松称贝多芬的音乐被过分地“标题化”,月光、命运、欢乐颂……其意义被直接显现出来时,反而会产生对音乐欣赏的另一种距离。
“我个人认为,音乐是让人感受的,而不一定严格意义上是要让人‘懂’的。”他强调,想做好对古典音乐的宣传推广,相当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除“懂”的畏惧。
古典音乐很严肃?
许多中国人难以走进古典音乐的世界,白岩松认为第二个关键点是,人们很容易将之高雅化、严肃化。然而,古典音乐的复杂性往往为人所不察,它并不板起一副严肃的面孔,甚至具有某种“摇滚精神”,是无法简单加以定义的。
相比起当下许多音乐垃圾、口水歌,古典音乐难道不是高雅、严肃的么?面对这样的质疑,白岩松指出,人群中总是存在一种错觉。一个人所处的时代,其实正在进行当下的甄别,而大浪淘沙是一个历史过程,沙子和珍珠同时生活在一个时代中,人既可能看到偶尔出现的珍珠,也可能看到满眼的沙子,甚至将珍珠看成大一点的沙子。实际上,每个时代都不乏陈词滥调,流传至今的古典音乐也是经历了大浪淘沙过程之后的少数沉淀物,是一代又一代爱乐人筛选的结果。莫扎特、巴赫、马勒等人活着的时候,他们音乐也并未得到时人的推崇或认可。正如马勒所说,“我的音乐是留给五十年后的”。
为什么要喜欢古典音乐?
白岩松曾在给儿子的信中写过一句话,“当全世界都向你背过身去时,音乐不会,它永远陪伴在你身边。”音乐是对人生全过程的陪伴,它对应成长的每个阶段。白岩松坦言,自己年轻时对于流行音乐也非常狂热,他认为年轻阶段有一个重要的特质,就是会喜欢很多有词的歌。年轻时需要励志、触碰和集体的呐喊,有词的歌更容易触动心灵。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内心的复杂与阅历的丰富,使人变得不容易被激昂的文字牵着走。他称自己现在依然是好的流行音乐的聆听者,但古典音乐却占据了他越来越多的时间,每天起码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在听古典音乐。“我一直认为,听古典音乐不该是个着急的过程。”古典音乐会在生命每个转折的路口等待着相遇。
“音乐比新闻更真实地记录时代”
古典音乐中有人性,有真,也有美。谈到“真”时,白岩松分享了自己所认同的一个看法:音乐比新闻更真实地记录着每一个时代。今天的新闻不一定真实地为明天提供历史,当中存在着很多扭曲与空白,音乐却不然。譬如他给研究生开课时,其中一课就是以“达明一派”的歌来讲香港三十年的变迁。而在古典音乐当中,“真实”就是把一个又一个孤独而伟大的心灵所经历的冲突以及情感的所有过程呈现在世人面前。相应地,好的爱乐人就像侦探一样,是一个又一个最杰出心灵的破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