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曾有人说,仅仅一部《天鹅湖》,就已经是“旋律之王”这个称誉最好的注解了。柴科夫斯基无疑是古典舞剧最杰出的大师,浪漫的情怀,抒情的音符,再加上戏剧化十足的结构,固执而又纯粹的俄罗斯风格。这就是柴科夫斯基的音乐,真正为芭蕾舞注入优美旋律的最杰出代表。
有什么能够撼动柴科夫斯基在芭蕾舞历史上的地位呢?!且看那深埋的根基:论题材和内容,他的笔下没有以往此类音乐的浮夸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深刻却不失浪漫;论构架和形式,他没有选择当时盛行的华丽奢靡,新颖的创作手法独具匠心,充满诗意的芭蕾才是最高的境界。翻开芭蕾舞的史册,你一定会发现,在柴科夫斯基之前许多伟大作曲家的创作中,芭蕾舞剧的配乐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们不愿意创作芭蕾音乐?他们难于驾驭这种动态的音符?其实,这只是芭蕾舞发展过程中的一个盲点。那时人们已经认同的芭蕾音乐大多结构单一,曲调平缓,为了突出承袭的华丽的格调,难免要“委屈”舞剧的灵魂——音乐。这样缺乏情感投入的创作自然会令许多大师望而却步,谁会去做有损于自己创作风格和公众形象的事情呢?更不用说一些大作曲家甚至将芭蕾与杂耍相提并论。
而柴科夫斯基是个例外,这个多愁善感的人似乎对“杂耍”颇感兴趣。当时以及后来的音乐评论对柴科夫斯基的争议也一度聚焦于此,争论的核心是老柴的“滥情”,以及“胆敢”将“交响”移植到舞剧音乐当中。而事实总是胜过雄辩的,只有感情丰富的音符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你喜欢交响么?你喜欢芭蕾么?老柴用优美悦耳的旋律将那些无知的偏激的非议流放。
“好像是从取之不尽的百宝箱里倾泻而出”。在破除了有关芭蕾音乐创作的一些陈规旧念的同时,柴科夫斯基以新颖的视角、深刻的内容以及优美而又富于诗意的旋律成就了舞蹈和音乐的完美结合。三大芭蕾舞剧至今仍是世界各地舞台上最受欢迎的珍品。
“如果要我相信,在音乐的宴席中,我只能献上一些已经做好的而只由我热一热的菜,我当然是宁愿搁笔不写的。” 柴科夫斯基在晚年有过这样个性十足的告白。这段话也正是柴科夫斯基一生不断创新、勤恳写作的真实写照。
《天鹅湖》应是柴科夫斯基笔下最受欢迎最令人感到亲切的作品了,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感。1876年,也就是在认识梅克夫人的那一年,柴科夫斯基创作了他的第一部芭蕾舞剧。《天鹅湖》所讲述的那段流传甚广的凄美动人的古老传说,想必每一位音乐爱好者都已耳熟能详,在此便不赘述了。由于编导和指挥的平庸,《天鹅湖》的首演很失败,柴科夫斯基很受伤。其实,这样的事情,柴科夫斯基一生中经历过许多,见怪不怪了罢。还是在柴科夫斯基去世之后不久,《天鹅湖》才被再次搬上舞台,巨大的成功来得有些迟,作曲家本人已经无法亲身经历那辉煌的时刻了。
在这部作品中,与舞蹈完美交融的音乐充分体现了作曲家创作风格的抒情性。创造性的思维和细腻的结构处理佐以高超的作曲技巧,刻画了白天鹅奥杰塔这个芭蕾经典形象。王子齐格弗里德、黑天鹅奥杰丽亚以及恶魔的形象也性格分明,各具特色。在出色地勾画出每个角色的性格和内心的同时,“交响”也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柴科夫斯基成功地营造了一个色彩丰富、冲突迭起的戏剧氛围。
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出色的作品——柴科夫斯基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如此评价他的芭蕾舞剧《睡美人》。没有人能够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即使他或她的名字用黄金铸成,并且有着耀眼的光环。在接近50岁的时候,多愁善感以及日益加深的悲观思想正悄然将柴科夫斯基的生命引向终结,隐约间,这位伟大的作曲家似乎觉察到什么。这样说并非我的主观臆断,信息其实就在作曲家的音乐当中。1888年,柴科夫斯基完成了《第五交响曲》。聆听这部作品,你会发现一个阴郁的主题始终徘徊其间,用音乐的术语说就是“主导动机”。这个甫一开始便“粉墨登场”的阴郁主题给人一种沉重感,引导并贯穿了整部交响曲,它反复出现,时而冲散柔和的思绪于无情,时而在背景深处兀自低回,时而又高歌猛进、肆无忌惮。如果说作曲家在创作这部交响曲时还没有完全将世态炎凉参透,那么,他一生中所经历的坎坷的“戏剧”在五年后的“悲怆”中已经化为不折不扣的黑暗、失望,甚至是崩溃。
“悲怆”,这个据说是采纳了作曲家胞弟建议的标题难道只是一个巧合?!生命的气息,在深深的失望中缓缓消退,消退,最终以极阴郁的音色休止。
在生命的最后几个年头里,除却赴欧美各地指挥自己作品的演出,柴科夫斯基笔下相继有几部大型作品问世。在“阴郁的主导动机”之外,作曲家还是向世人展现了他浪漫、唯美的另一面。尽管柴科夫斯基自身的情感世界已经难见绿洲,如果不是亲爱的梅克夫人一如既往的支持,想必艺术的不幸早就降临了。
还是让我们来继续话题——柴科夫斯基的芭蕾音乐,风姿绰约的Sleeping Beauty一直“沉睡”在“旋律之王”的音乐殿堂中。1888——1889年,《第五交响曲》之后,柴科夫斯基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中,他在给梅克夫人的信中写道:这是一个富于诗意的故事,很适合作曲,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出色的作品。作曲家很喜欢这个题材,俄罗斯人天性中的浪漫情怀在这里得以展现。悲观和失望在这部作品中踪影难觅,即使是剧情要求的“不谐和”也丝毫不会影响整体的诗意和欢欣。好似有个旁白在说:热情,一刻不曾消减。比起著名的《天鹅湖》,三幕芭蕾舞剧《睡美人》的谱曲似乎轻松了许多。或许是柴科夫斯基已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与不幸,他需要在这样“诗意”的创作中得到欢愉和舒解。他被这个美丽的梦幻般的“睡美人”深深地吸引着:我创作时感觉到时间的轮回,这是取得成功的关键。舞剧脚本取材于17世纪法国作家贝洛的童话《林中睡美人》:豆蔻年华的公主中了巫婆的魔咒昏睡近百年,后因年轻王子一个“世纪之吻”而苏醒,并成就了一段凄美且圆满的爱情。这已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了。
情节、音乐、舞蹈、布景等等,老柴向世人展现着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画面。你看,舞台上,荆棘丛中,风姿绰约的睡美人正缓缓醒来。作曲家巧妙地借用“玫瑰花”的主题来描绘公主16岁豆蔻年华的清纯和秀美,而竖琴柔美清丽的琶音绝对是最巧妙的构思,音乐的丰满使这个端庄妩媚、温文尔雅的艺术形象在世界各国的舞台上长演不衰。
《胡桃夹子》是柴科夫斯基笔下最具童趣的作品,这部两幕三场的芭蕾舞剧充满了喜悦的成分。当然,此种观点只就其音乐而言,如果说那时的“旋律之王”本人也快乐着并幸福着,谁会轻信呢?《胡桃夹子》完成之后,柴科夫斯基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他开始以一部伟大的交响曲总结自己的一生,那就是著名的“悲怆”。1893年11月,柴科夫斯基与世长辞。
从戏剧效果的高度审视,《胡桃夹子》无疑是生动的、鲜亮的、梦幻般的。也许是受题材所限,人们在谈及《胡桃夹子》时,评价其思想性的文字便少得可怜——音乐,还是多多关注音乐本身吧。我脑海中一直有个疑问:《胡桃夹子》究竟是童趣十足抑或强颜欢笑呢?老柴那时还好么?其实答案很简单: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我所能体会的只有喜悦——柴科夫斯基语。柴科夫斯基的快乐是短暂的不连贯的,这种“可怜”的快乐只出现在音乐中,在美妙的创作过程中。谱曲是能够带来喜悦的,音乐的喜悦,难得的喜悦。此间,“旋律之王”不言伤感。
音乐本身足以说明一切。1892年,柴科夫斯基创作了梦幻般的芭蕾舞剧《胡桃夹子》。脚本脱胎自大仲马的一个法文译本。小玛丽在平安夜捡到一只胡桃夹子,睡梦中,胡桃夹子变成一个王子,带领一群玩具与老鼠兵开战。后来,王子将小玛丽带到一个神奇的五彩缤纷的童话仙境……《胡桃夹子》给柴科夫斯基提供了一个充分施展才华的机会,尽管脚本对音乐的要求显得有些刻板,却并没有影响作曲家的创作。《胡桃夹子》是柴科夫斯基音乐中最多彩最精巧的所在,尤其是那些被收入“组曲”的性格小曲,真可谓色彩斑斓、光怪陆离。《花之圆舞曲》更是公认的柴科夫斯基最优秀的作品之一。柴科夫斯基是巧妙运用各种音乐色彩的大师,这些脍炙人口的曲目充分体现了柴科夫斯基所特有的“交响”——色彩斑斓的俄罗斯风情画。
令人欣慰的是,老柴身后,芭蕾音乐逐渐巩固了其作为歌剧音乐分支的地位。进入二十世纪后更是涌现出“现代芭蕾”这个新概念。正是柴科夫斯基的三部精品使许多作曲家开始重视芭蕾音乐的创作。自后浪漫主义时期始,我们会看到一长串“染指”芭蕾的响亮的名字:德彪西、斯特拉文斯基、理查.施特劳斯、巴尔托克、拉威尔、普罗科菲耶夫、哈恰图良等等。
俄罗斯人的艺术情怀多是粗犷且浪漫的,以列宾为代表的“巡回展览画派”便是很好的明证。我们在柴科夫斯基音乐中所听到的不仅仅是表征的宏大粗犷,还有细线条的浪漫,更有随处可见的浓郁的悲情色彩,究其原因,或许是柴科夫斯基很多“俄罗斯风味”的乐曲都是以小调谱成的吧。正是这种典型的俄罗斯情怀装饰了柴科夫斯基的乐思,并在如泉涌的灵感驱使下完成最终的创作。时浓时淡、随处可见的忧伤,在音乐中舒展、绽放,时而又抑制不住天生的迷狂,便任由情绪游走在悲伤与喜悦之间。作曲家用音乐的语言这般诉说着苦难、欢乐以及对俄罗斯母亲的热爱,这就是柴科夫斯基的色彩、柴科夫斯基的精神。我们今天所看到所听到的,正是这样一位处在浪漫时期颠峰的伤感的俄罗斯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