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很多人，尤其是刚刚接触古典音乐的人，都有这样的体会：明明打心眼儿里很喜欢一首曲子，但在意识上总觉得与它隔了一层。其实，横亘在你和音乐之间的，是“懂与不懂”这一心理障碍。

陈丹青在《局部》中曾说：看一幅画最要紧的不是懂得，而是惊喜。这句话在古典音乐中，我想也同样适用。

人总喜欢给自己的经验和反应找一个说法，这是很好的事情。但是，人往往因为找不到一个说法，而不相信自己的感受；或者自以为找到了正确的说法而沾沾自喜、止步不前，这又是很可悲的事情。

今天和大家分享的是一篇来自《纽约时报》的迈克尔·霍夫曼（Michael Hofmann）的文章。他说，你感受到的东西，远远要比你“懂”的多。在为你的感受找到说法之前，一定要先相信你的感官。

听古典音乐

最要紧的不是懂得而是喜悦

文/迈克尔·霍夫曼

那天，我和一位搞基因克隆技术的朋友聊天。他是做人类免疫系统途径研究的，整天操作各种分子。显然，他的大脑智力分子被操作得很好。但是他却告诉我，虽然他爱古典音乐，但是听音乐的时候，他觉得除了自己的情绪反应，他什么也感知不到。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我这位朋友表现出来的，是一种常见的“症状”，一种所有智力、社会和经济阶层的人都会得的症状：“古典音乐不安全情结（Classical Music Insecurity Complex）”，急需一剂药方。

我敢保证，他能够感知到的不止是情绪反应，远远不止。每一首曲子，他都感知到了变化，或大或小，速度的，音量、音高的，配器的。他感知到了旋律、和声和节奏，以及它们组成的音乐形态。

简单地说，他感知到了几乎所有音乐元素，因为作曲家们正是在用这些元素操控他的情感。他的问题不在于感知（perceive），而在于描述（describe）。让他感到困惑的是那些术语，他不知道操纵他的那些元素叫做什么。

他干嘛非得知道这些呢？他可是科学家啊，不是音乐家。而且坦白讲，知道自己的反应被哪些音乐和技术手段操纵着，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一个很不幸的事实是，出于对“不懂”的恐惧，许多人会轻视和怀疑他们聆听古典音乐时的反应，总觉得自己没有别人懂得多。

当离开电影院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给出对电影的评价，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但是听完大多数古典音乐会之后，同样一批有能力的聪明人，却像发表道歉声明一样：“天呐，我真的好喜欢，但是——我不是专家，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不懂吧。”

至少这些人去听音乐会了，许多人因此吓到连现场都不敢去。

人总要给自己的经验和反应找一个说法，这是人的天性。而且不可否认的是，听音乐就像做饭、做园艺、踢足球一样，我们知道的知识越多，就会有更多层次的享受，越能够认识到它到底有多了不起。

但是，我们一定要知道每一种花的名字，才能被一座花园的美感动到吗？不一定。但我们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它有助于我们的理解。

我完全赞成对于知识的学习。作为一名音乐家和评论家，我大部分职业生涯，都在努力帮助人们更多地了解音乐，消除音乐欣赏中的任何障碍。

“古典音乐不安全情结”就是障碍之一，经验、接触和熟悉度是消除这一障碍的关键解决办法，再加上一点学习、对于术语和概念的基本解释，将会非常有帮助。

可是，一些音乐会导赏、乐评或作品介绍从来不用大白话，而是用一些术语去解释另外一些术语或形容音乐作品，这样的解读没有价值、让人恼火，甚至会起到反作用的。

比如，“这部作品简短的发展部，经过半音阶转调转到了远关系调，音乐动机的调式发生了改变”，这样的介绍对人们享受音乐一点帮助也没有。

那些已经爱上或者即将爱上古典音乐的朋友们，请你们相信，正如我的科学家朋友那样，你们听到的远远比你们能够描述的多。

聆听伟大的音乐，最重要的是你被打动了，而不是为打动你的东西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