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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名曲《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之异同

作者来源: 发布时间:2016-10-27

 


  琵琶作为中国传统器乐中的一员,经过上千年的丰厚积淀至今,它的音乐不仅带有鲜明的文化烙印和民族特性,其丰富经典且流传至今的大量古典乐曲更是中国音乐的瑰宝。

  传统的琵琶曲有文曲与武曲两个类别之分。文曲的特点为旋律抒情优美、节奏轻缓,以左手推、拉、吟、揉等以音乐性见长的演奏技法为主,善于描绘优美的自然景色或表达内心细腻的感情。而武曲的旋律则激昂跌宕富于戏剧性,且节奏多变、复杂,多用能够展现力度与速度的技巧演奏,擅长于表现激烈、昂扬的情绪和威武、雄壮的音乐氛围。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同属琵琶传统大套武曲,也是琵琶乐曲中最为大众耳熟能详的经典之作。据考证《霸王卸甲》这首乐曲很可能是从唐朝一直流传至今的乐曲,也是琵琶乐曲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乐曲之一。此曲用唐朝时的双调定弦法演奏,这在近代以来的琵琶曲中也是很少见的。

  从明末王猷定所著《四照堂文集》中的《汤应曾传》对乐曲《楚汉》描述的音乐内容看来,与现今的《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乐曲非常相似。音乐学家杨荫浏曾在他的《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中说:“以此来比拟传世的《十面埋伏》一曲,大致不会大错。”由此可见,这两首琵琶乐曲的形成,距今至少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之久。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的乐谱,最早均刊载于1819年华秋苹所编的《南北派秘本琵琶谱真传》中,通过这本乐谱的记载可以得知,《十面埋伏》是当时直隶派——北派的代表大曲,而《霸王卸甲》则是浙派——南派的代表曲目。

  这两首乐曲虽然表现的是相同的题材、内容,然而音乐风格却大不一样。两曲既有相同之处又有差异之地,看似讲述同一个故事,实则刻画、表现了不同的主题立意。两者之间的异、同主要体现在相同的乐曲题材、类似的结构手法、迥异的主题立意以及不同的意韵追求。

  相同的乐曲题材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两首乐曲的创作题材,都是依据公元前202年楚汉争霸天下、逐鹿中原在垓下决战时,刘邦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击败项羽所率楚军这一真实的历史事件概括写成。在群雄并起的秦朝末年,楚军统帅项羽凭借灭秦的伟绩丰功称霸诸侯,而灭秦的另一功臣汉军统帅刘邦却被分封在偏远的巴蜀之地汉中,刘邦因不满偏远的封地毅然出兵东进伐楚。经多番较量,统领10万大军的西楚霸王项羽在撤退途中,被汉王刘邦率领的50万大军层层包围困守在垓下(今安徽省灵璧县东南)一地。刘邦的谋士张良献策施以十面埋伏之计,他令会楚地方言的汉兵在某日深夜时分的楚军驻地四周,奏响箫歌之声,唱奏皆是楚军家乡楚地的民歌,以此动摇楚军军心。项羽听到歌声以为西楚已失,遂悲叹:“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项羽麾下众多的楚地兵士听见家乡的歌调,更是思乡心切无心恋战,此计致使军中兵士出走逃离了大半。而项王心爱的虞姬自知难以一同突围,也自刎于军中。在与虞姬死别之后,项羽决定带领身边仅剩的800余人,在黎明时分杀出重围返回江东,然而在退至乌江边后又被追兵赶上,在不愿受辱又觉无颜面见江东父老的悲壮中,项羽自刎于乌江之畔。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两首乐曲的音乐内容,都是以上述的这一史实为基础创作而成。由此可见,这两首乐曲的音乐创作题材是完全一致的。

  类似的结构手法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这两首乐曲都是采用了我国传统戏曲及章回小说的写实手法,音乐内容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叙述、铺陈。在乐曲的结构上,不仅都采用了由多个乐段组合的结构手法,连在每一乐段前标上揭示音乐主题的文字标题的写作手法都是完全一致的。

  据清-嘉庆二十四年问世的《华秋苹琵琶谱》所载,《十面埋伏》共由13个小乐段构成,分别为: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得胜回营。《霸王卸甲》由15个乐段组成,分别为:营鼓、升帐、点将、整队、排阵、出阵、接战、垓下酣战、楚歌、别姬、鼓角甲声、出围、追兵、逐骑、众军归里。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按乐曲的叙述内容,可大致分为三个部分:战前演练、惨烈交战、战争结局。

  《十面埋伏》的第一部分由包括“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在内的5个乐段组成。乐曲以激越的鼓声拉开序幕,形象地再现了古战场特有的鼓角音响,接着以“吹打”的音乐形式刻画出了汉军训练有素,阔步前行的音乐形象,而紧随其后的“点将”“排阵”“走队”都是在描述汉军于大战之前的演练准备。乐曲描绘出的人声鼎沸、鼓炮齐鸣、军骑飞驰的壮观场面,准确刻画出了冷兵器时代战场上刀光剑影、剑拔弩张的紧张画面。

  《霸王卸甲》的第一部分由“营鼓”“升帐”“点将”“整队”“排阵”“出阵”6个乐段组成。乐曲也是从擂鼓声开始,然而由于三弦降低了小三度并运用了低音域区演奏,因此鼓声显得异常沉闷,沉郁的鼓声同时也预示着战争悲剧性的结局。乐曲接着以“升帐”的旋律为主题,采用变奏、反复的音乐创作手法,构成了后面的“点将”、“整队”等若干乐段。通过主题旋律的变化重复,以富于棱角的律动音型从多个音乐侧面表现、刻画出了项羽的人物形象,从而使整个音乐内容具有一种威严、悲壮的气势。

  两首乐曲的结构安排都是在层层递进、有条不紊中展开,这样的铺陈使得音乐情绪随故事内容的发展步步推进,为进入第二部分的两军激战场面作了细致、充分的铺垫。

  《十面埋伏》的第二部分由“埋伏”“鸡鸣山小战”“九里山大战”3个乐段组成。而《霸王卸甲》则包括了“接战”和“垓下酣战”两个乐段。两首乐曲在这一部分的音乐内容依据叙事情节发展的需求,用虚实相间的音色;张弛有度的声响;急徐变幻的律动,既描绘了战前草木皆兵的紧张;短兵相接的忐忑;又展现出了硝烟四起、刀剑横飞、呼号震天、呐喊嘶鸣遍野的战争场面。乐曲在此段落中充分展现了这场战争的壮观与激烈程度。

  《十面埋伏》的第三部分包括“项王败阵”“乌江自刎”“众军奏凯”“诸将争功”“得胜回营”5个乐段,由若干个民间小曲的曲牌连缀而成。音乐在模拟马蹄声的节奏中,生动地再现了汉军乘胜追击残余敌军的人物形象。全曲随着战争的大获全胜在高潮处戛然而止,达到声情并茂、情景交融的音乐意境,具有极大的音乐感染力。

  《霸王卸甲》则由“楚歌”“别姬”“鼓角甲声”“出围”“追兵”“逐骑”“众军归里”7个乐段组成。乐曲后半部着力于人物的情感描写。在公元前的一个寂静夜晚,隐约飘忽地从汉军营地传来了阵阵楚歌之声,楚军军心在箫歌声中涣散,虞姬为不拖累项羽以死诀别,曲中强烈的音响对比与凄切婉转的下行旋律,好似虞姬的涕泣呜咽,使人深感悲痛与绝望。随着汉军鼓号呐喊的迫近,刀剑与铠甲相碰击的声音清晰可闻,富有马蹄韵律的节奏再现了汉军马队沿楚军溃逃路径的追逐,乐曲最后随声响的由强渐弱,象征了一代霸王项羽的悲情终结。

  通过对《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的仔细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两首乐曲的结构手法是一致的,音乐内容都采用了章回小说的陈述方式,为叙事性多段体的曲式结构。

  迥异的主题立意

  《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虽然描写的是同一个历史事件,采用相同的叙事方式,但二者的主题立意却是截然不同的。

  《十面埋伏》表现的主角是楚汉战争中的胜利者刘邦,全曲以汉军为歌颂的主题,乐曲着力渲染、刻画了汉军作为“得胜之师”的威武雄姿和奋勇杀敌的气概。而《霸王卸甲》的主角是战败后在乌江悲壮自刎的项羽,乐曲站在同情和赞颂楚军的立场上,着力表现、展示了西楚霸王项羽“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概以及楚军的英烈悲壮。乐曲着重于对人物内心情感的细致描写、表达,旋律音乐悲怆而又细腻感人,注重人物感情的音乐刻画,全曲自始至终渗透着浓厚的悲剧氛围。

  此外,《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在音域与旋律侧重点上也有很大的区别。

  虽然两首乐曲都是以模拟鼓声的旋律展开全曲,但《十面埋伏》的起始音出现在高昂激越的高音区,以激昂的鼓声展现了汉军高昂的士气与威严的军容。而《霸王卸甲》开头的营鼓声则采用在降低了小三度的三弦音上演奏,其凝重的低音音域,使乐曲在一开始就隐喻了故事的悲剧性。

  《十面埋伏》全曲以“埋伏”、“鸡鸣山小战”和“九里山大战”三个乐段为讲述重点,音乐突出描绘了战场上金戈盾弩、刀枪剑戟交叠碰撞的厮杀声、鼓与呐喊齐鸣,展现出人马嘶鸣,角鼓震天的壮观战争画卷,凸显了激烈的战况及汉军势如破竹的进攻气势。而《霸王卸甲》则将音乐表述的重点放在了“楚歌”与“别姬”两个乐段上,不仅音乐的旋律篇幅长,节律的张弛弹性大,虚实轻重的色彩对比更是表现的细致入微。全曲音乐注重刻画人物的内心情感表达,真切地表现了生离死别的痛楚情怀。

  尽管《十面埋伏》与《霸王卸甲》这两首乐曲同在表述一个历史事件,但其在主题立意、音乐表达及音乐侧重点上的不同,使得两首乐曲各有特色、各具情趣。如果说《十面埋伏》追求的是以气势宏大的战争音效震撼听者,那么《霸王卸甲》就是以细腻、委婉的悲情讲述打动人心。二者以各自特有的音乐魅力,以气象万千的华美、凝重与大气,在历尽千百年后依然并将久远地在中华音乐的长河里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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