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彪西出身并不富有,却像世家子弟一般喜好雅玩,也有时尚精致的品味。在18、19世纪风靡过欧洲的中国风及19世纪下半叶被巴黎前卫艺术家视为时髦的日本风,他都无一落下。19世纪末,在写给朋友雅克·杜朗(Jacque Durand)的信中,德彪西对巴黎的一个中国古董展不吝赞语:“如果你回来时还未结束,一定得去看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精致之美,难以用言语来做描述。”从21岁那年在巴黎的乔治·贝迪画廊看到一场日本艺术展览开始,德彪西就对日本艺术发生了兴趣,他家里收有上千幅日本版画,当时这种版画的市价大约是20到25法郎,对于生活尚且拮据的年轻德彪西来说,买下一幅并不那么容易。1905年完成管弦乐《大海》后,德彪西要他的朋友雅克·杜朗以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为摹本绘画了一版唱片封套——在德彪西和斯特拉文斯基的一张合影上,葛饰北斋的这幅彩色木版画曾被挂在身后非常醒目的位置。1908年,德彪西首演他的第二组《意象集》,里面《林间钟声》、《月落古刹》和《金鱼》也都挪移了日本版画给予他的触发。尤其是《金鱼》——确切地说,应是“金色鲤鱼”的意象为作曲家所钟爱。在橘园博物馆的展览上可以看到,位于圣日耳曼-德-拉耶的德彪西旧居里收藏有两件和《金鱼》直接关联的物件:绘有金色鲤鱼的漆画画屏,可能是取自日本家具上的镶板;另一个是印有英国某著名烟草公司标识的漆画木制烟盒,黑底绘金,图案也是一条金色的鲤鱼游在水草中。
埃德加·德加的画作《勃艮尼风景》(1890),奥塞博物馆收藏
透纳的《有河流和远处池塘的风景》(1845),卢浮宫绘画馆收藏
奈克图说,德彪西很幸运,在他最好的时期遇到了西方艺术史的世纪折点:1886年,24岁的德彪西以清唱剧《浪子》获得罗马大奖后返回巴黎,此时艺术界正是群雄并起,印象派地位开始确立,凡高到了巴黎,诗人莫里亚斯(Jean Moreas)发表了《象征主义宣言》。一些画家在试图探索绘画和音乐的结合,如德彪西喜爱的美国画家惠斯勒(Whistler),他到巴黎后绘画的一系列印象主义肖像都被他赋予音乐标题,《母亲的肖像》称为《灰与黑的协奏曲》,《白衣少女》加上了《白色交响乐》的副题,而那幅《泰晤士河上散落的烟火:黑和金的小夜曲》想必是德彪西和朋友们谈论的话题,以至当1900年德彪西首演《夜曲》时,《费加罗报》的评论写道:“这是属于惠斯勒的音乐。”
亨利·勒罗尔的《在管风琴旁》(1887),现为纽约私人收藏
从马勒、雷诺阿、塞尚,到惠斯勒、莫奈、高更、克劳斯,纳比画派的维亚尔、莫里斯,还有挪威表现主义画家爱德华·蒙克,这些画家都先后对德彪西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德彪西的音乐被称为“印象主义”,人们会认为,以画作《日出印象》最终为印象派定下名称的莫奈应该对德彪西有更为深刻的影响,但事实上,橘园这个展览让我们看到德彪西和塞尚、蒙克画作之间所建立的联系要远多过莫奈。奈克图说,蒙克画于1882年的《星夜》启动了德彪西在作品中那些隐隐的感伤和捉摸不定,从钢琴前奏曲《烟火》到著名的管弦乐《夜曲》,在意识深处都和蒙克的《星夜》有着某种对应;而在歌剧《佩里亚斯与梅丽桑德》中,那些强烈的愿望、恐惧以及梦境一般看不清楚的世界,和蒙克在《嫉妒》中表现的情绪也是同质的。不过奈克图说,在同时代的画家里,生活中却只有德加和德彪西保持了最为长久的关系。另一个对德彪西始终有着影响力的人是英国画家透纳。透纳死于1851年,德彪西生于1862年,他们属于不同的年代,但德彪西深爱透纳的画,迷恋他笔下的大海,幻变的薄雾、天空、水波和蒸汽。德彪西生前最后13年一直住在位于巴黎布洛涅森林广场64号的工作室,他的一位牧师朋友曾记述房间里的陈设:书很多,钢琴搁放在角落里,墙上只挂了一件日本木版画和两件油画复制品,其一就是透纳的画。
1911年,俄罗斯画家莱昂·巴克斯(LeonBaskt)为德彪西的合唱作品《圣塞巴斯蒂昂之殉难》所绘服装图。法国歌剧院图书馆收藏
德彪西请朋友雅克·杜朗以日本版画为摹本绘制的唱片封套《大海》(1905)
德彪西邀请莫里斯绘制的唱片封套《中选的小姐》(1893),Jean-DavisJumeauLafond私人收藏
(本文图片来自橘园博物馆图册《德彪西:音乐和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