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音乐对人的作用,高雅音乐对人的意义,在孔子那儿就说得明白而浅近。那就说实惠一点或功利一点的吧——深圳音乐厅开业时,正赶上“高交会”开幕,就成了“高交会”款待来宾的一项高级艺术享受。曾有专家说,深圳欲从世界各地引进人才,应该从薪酬待遇、生活福利等方面转向文化建设层面。因为薪酬待遇等是最基础的东西,是早年引进人才可以打出的硬牌,而现在各地都是如此。现在的关键是从文化层面上对人才构成吸引力和向心力,包括文化艺术硬件设施建设和文化艺术活动内容即软件的经营。
我把专家的话延伸一下——所谓高级人才,大致是有着高级的文化需求的,他们也会带来自己的文化生活习惯,希望与这个城市的文化艺术氛围嫁接。人家也喜欢参与城市的高级文化艺术活动,这个城市就要有人应和得了。有一句很煽情的话说:人在旅途,艺术就是回故乡。也就是说,一个城市丰富的文化艺术氛围,能够让不同层次的人有回故乡式的归宿感。
所以说,一个城市,能吸引人把心放在这儿,城市环境、卫生、治安和金钱、房子、车子等等物质待遇都是基础,是前提。但光有基础和前提是不够的,城市要靠文化的魅力去吸引人。正如一个人要靠健康友善的风度和微笑吸引人,而不是靠呲着大金牙吸引人。
因此,音乐厅这种俗称艺术殿堂的地方,是用来培育城市的文化艺术氛围,涵养文化艺术的土壤的。对于音乐厅的理解,需要一个独特的价值衡量标准和角度。在这个“随叫随到”的文化消费时代,由于技术的便捷,使人表面上容易听到音乐,一张CD,就可以省却到音乐厅的许多麻烦。但是,严格地说,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真音乐”,即不是现场音乐。
古人为什么对音乐比我们敏感?他们对音乐的理解为什么今天的人还超越不了?或者说他们在传播技术尚未发明之前,为什么能把人类音乐的原理、思想、文化说得透彻全面而尽净?不仅在于他们的心淳朴,更在于音乐对他们来说,稍纵即逝,来之不易。因此,他们的心快速地被音乐发现并发现了音乐。而今人由于过分地便捷,“随叫随到”,使人与音乐之间的关系变得不正常、不尊重、不淳厚,变得浅薄轻浮。
到音乐厅听音乐,其实从得到一张票开始,就是在进行一种文化的礼仪——我曾经很轻薄地说过:“在音乐厅这种地方,理想的状态是:大家都需要装,自己在装的暗示下,慢慢地就觉得自己真是那样高雅了。”现在我用王朔的话修正自己:即便是装,装着装着,社会和人就都进步了。
真风雅从附庸风雅起步,真文明从装文明开始。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小环境,让这一小部分人能在这个特殊的环境和氛围里进行自我管理,在这里能看到当今人已经不多见的节制、约束、谦抑、客气,彬彬有礼。我想,哪怕这些人出了这个音乐厅仍然会随地吐痰、大声喧哗,甚至用四国语言对骂,但毕竟能在这个环境和氛围里装文雅、装克制,装作对他人有所照顾,对某种梦幻般的高雅有所期待,这就是所谓的善良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