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在德累斯顿与莱比锡这两个19世纪音乐重镇,并不见曾受命担任纳粹政权音乐局总监、在战后受审的施特劳斯引起多少坊间话题。
理查·施特劳斯,他站在浪漫派的黄昏,一眼瞥进现代主义:不安的碎片,不断变换的速度与调性,不可预料的抽象,但总有层次丰富瑰丽的弦乐做补偿;即便是善解人意的温柔也只出现片刻,旋即又卷入神出鬼没的结构中。
今年6月11日是他150岁的生日,欧洲各大城市音乐厅的夜晚都同时献给了施特劳斯,向他体察人类精神的现代主义致敬。毕竟20世纪初时,他与托马斯·曼被视为德国文艺界的最重要代表人物。
然而,施特劳斯的诞辰纪念在德国并没有引起沸腾,甚至不如去年理查(德)·瓦格纳纪念年,虽然两人的音乐有承接的关系。维也纳一位电台同行告知冷笑话:每当大家提起“理查(德)”首先想到的是瓦格纳,而提起“施特劳斯”则想到了“约翰·施特劳斯”。
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的一位成员跟我说,因为瓦格纳的音乐直中人心,不可回避;而抽象的施特劳斯需要相当的开放度才能理解。两者受众度的差异,也决定了敏感话题的热冷。
上周,当年遭遇慕尼黑“审查制度”禁闭的歌剧《火荒》多年来首次重演:审查原因是脚本里含沙射影提到了慕尼黑政府“心胸狭隘”。当地水平极高的童声合唱团与德累斯顿国立歌剧院合唱团,在露天音乐场所的每个拐角带出出其不意的奇险与瑰丽,台下有孩子们的家长、也有各地赶来的乐迷。独唱演员中的亚洲与非裔面孔,与当天交错的新纳粹与反纳粹大游行形成巧合的对照。不言自喻的是,施特劳斯的弦乐工程有着带领人们往精神深处探索的力量,这里面的普世价值,一定是与狭隘和排外背道而驰的。
但其实理查·施特劳斯也有脍炙人口的乐段:他以尼采同名著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为蓝本创作的交响诗,被电影鬼才库布里克借用到了《2001漫游太空》里,从此单独成为著名又通俗的爆破式古典小品。
不过如果问指挥大师里卡多·夏伊,他就有不同意见。我分别在德累斯顿和莱比锡欣赏过夏伊执棒莱比锡布商大厦管弦乐团演绎的《死与净化》、《蒂尔恶作剧》与“极大胆”的《堂吉诃德》。乐团发自深处的黑暗与温暖的声音交替,夏伊说每次指挥施特劳斯都不容易:“他总是做一大段绝对精彩的铺垫,令人翘首以盼,可是接下来真正发生的,永远不是我们期待的样子。”然而夏伊从年轻时起,就极喜欢这样的施特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