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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寂 阿巴多
九年前，曾有一部讲述指挥家阿巴多的纪录片面世，取名《倾听寂静》（Hearing the Silence）。开首是站在指挥台上的阿巴多，瘦削，苍老，一脸汗水。曲子是德伏扎克第九交响曲《新世界》的慢板乐章。百多年前，作曲家思乡情切创作此曲；百多年后的阿巴多，在那样深情缱绻的旋律中，颔首，双目低垂，抑制不住地悲伤。
然后，当英国管缓缓吹奏出主题句时，他居然笑了。有如初生婴儿的笑容。那是他患癌后第二年。
一月二十日（欧洲时间），这位“谜一样的”、“头顶?光环”的意大利人，离我们远去了。有人伤感，有人唏嘘，有人在深夜重又找出他当年指挥的马勒第九交响曲录音，听?听?泪流满面。他带领琉森节日管弦乐团灌录的马勒九，如今看来，分明就是这位寡言优雅的意大利人，写给自己的墓志铭。
关于阿巴多的故事太多，包括他一九七三年带领维也纳爱乐到访北京演出《黄河》钢琴协奏曲，他一九八九年接手卡拉扬出任柏林爱乐乐团音乐总监，以及他边与癌病抗争边带领自己创立的琉森节日管弦乐团四处巡演。有人说，他是古典音乐界“最后一位巨人”，也有人用“指挥帝王”来称呼他，可这位“帝王”，竟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的，低调到法新社在播发他逝世的消息时，竟然错配了意大利籍钢琴家波里尼的相片。
“阿巴多在天堂里见到这个错误，一定笑了。”有网友这样说。也许，又是那个有如初生婴儿般的笑容。任何的哀伤或悲悯，在阿巴多那里，都是多馀的，因他也像马勒那样深信，生命终将归于寂静。一无所有却又丰盈纯净。
是的，阿巴多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他的伟大，不单因为他演出或灌录了多少出色的协奏曲和交响乐，还因为他对于音乐教育的关注，以及对后辈年轻乐人的鼓励和提携。杜达美说，阿巴多将委内瑞拉国立青少年管弦乐团系统（Sistema）当作自己的家人；哈丁说，阿巴多创办了至少六个管弦乐团；扬颂斯说，阿巴多将琉森节日管弦乐团这个理念一直贯彻。
他的朋友说，阿巴多是典型的意大利贵族，同时又拥有意大利人不具备的、诸如矜持保守等等特质。而那些游离于“意大利性格”外的因子，似也是他指挥厚重的德奥古典音乐作品时游刃有馀的缘故。福特文格勒、卡拉扬和伯恩斯坦那一代远去，后继者如阿巴多、小泽征尔和马捷尔等擎起德奥古典音乐旗子继续艰难上路。可当他们这一代也行将离去时，谁来接任？也许，下一个阿巴多，就在琉森节日管弦乐团或玻利瓦的交响乐团里。
阿姆斯特丹皇家音乐厅管弦乐团首席指挥马里斯．扬颂斯 （Mariss Jansons）：
阿巴多毫无疑问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指挥家。对他来说音乐就是一切。我记得我们和柏林爱乐一起去日本─那时他刚患胃癌不久（二○○○年确诊），我陪他去是为防发生意外，我可以接替他指挥。他消瘦虚弱，但当他站在舞台上，舞台似乎帮助了他。他指挥完整版的华格纳《崔斯坦与伊索德》：简直不可思议。我想，是指挥使他在患癌之后还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他是一位非常诚实，又真正认真和深刻的音乐家。作为一个人，他十份腼腆和谦逊。我非常尊敬他。我们关系很好，无所不谈，关于生命的方方面面，而不只限于音乐。我非常欣赏他对青年音乐家的扶助，他全力支持他们，为他们做了很多事情。琉森节日管弦乐团很美妙：他们是因为阿巴多才去那里，他们随时准备为他演奏，因为他们尊敬他、爱他。琉森节日管弦乐团这个理念非常有趣，但仅仅是一个理念还不够，你还必须能够贯彻它。阿巴多做到了。
接替阿巴多成为柏林爱乐首席指挥的西蒙．列图 （Simon Rattle）：
我们失去一个伟大音乐家和一个非常慷慨的人。十年前，我们全都担心他是否能逃过现在才夺去他生命的疾病，但结果是，他和我们，不管是作为音乐家还是作为听众，竟能享受一个非凡的小阳春。他的艺术的所有方面都融会贯通，发挥得淋漓尽致，令人难以忘怀。
身兼西蒙．玻利瓦交响乐团音乐总监、洛杉矶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和瑞典哥德堡交响乐团荣誉指挥的委内瑞拉青年指挥家古斯塔沃．杜达美（Gustavo Dudamel）：
阿巴多永远跟艺术史上那群神采飞扬的天才在一起。他无尽的慷慨和爱，在我年纪很小时就深深感动我，并且将永远成为我生命中最珍贵的部分。阿巴多把委内瑞拉国立青少年管弦乐团系统（Sistema）当作他的家人。
阿巴多五十多年的老朋友、钢琴家兼指挥家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Daniel Barenboim）：
我们失去过去五十年来一位最伟大的音乐家。他是非常罕见的音乐家，与音乐精神有?非常强烈的联繫，跨越不同类型。他是一位开拓者，在其整个音乐生涯中与青年音乐家合作，挑战他们，支持他们。在这方面，他为世界竖立一个榜样，表明年轻和无经验的音乐家如果以正确的态度工作，付出努力，就能演奏最高水平的音乐。
英国皇家歌剧院音乐总监安东尼奥．帕帕诺（Antonio Pappano）：
他似乎拥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一切经他的手，就变得熠熠生辉。以任何标准衡量，他都是一位巨人。
小提琴家、伦敦交响乐团现任主席伦诺克斯．麦肯齐 （Lennox Mackenzie）：
他的音乐会总是激动人心。我亲眼看见演奏者含?泪演奏。
指挥家丹尼尔．哈丁 （Daniel Harding）：
阿巴多是世界奇迹之一。他创办至少六个管弦乐团，主要是青年乐团。他教育整整一代人，也许两代人，使他们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在乐团中演奏─在这点上，我们时代的任何人都难以跟他匹比。当他进入状态，与周围人融为一体，谁也无法跟他争锋。
（译自二0一四年一月二十一日《卫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