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好听的时代,音乐是没有名字的。所以对于真正的古典乐迷,谈论音乐即是在谈论音乐家。然而古典音乐浩如烟海,上下求索几十年,也难免有完全陌生的篇章。
想要迅速伪装成一个无所不知的发烧友,得时刻牢记“两个凡是”:凡是耳熟能详的作品,要避讳其标题,只说其编号、调性和顺序。比如,“BWV.xxx”,或是“马六”;而凡是尽人皆知的音乐家,与其谈论他们的作品,不如谈论他们的八卦。按照这个思路,从巴洛克时期说起,巴赫当然无法回避。作品无需掌握得太多太深,但要了解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的身份,是一位管弦乐演奏家,而非作曲家。除此之外,还应知道他本人性格孤僻,酷爱造人,共生有 20 个孩子。谈起巴赫,要有一种对历史人物的仰望之情,“这是何等忙碌的一生啊。” 同时代与巴赫齐名的还有亨德尔,他是位才华横溢的交际花。他俩有个共同的偶像,叫维瓦尔第。这位意大利神父写了 500 多首协奏曲,人们却只记住了《四季》。对古典主义的三巨匠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要有一种老生常谈的厌倦。这是出于防御,因为面对一群在音乐学院里,没日没夜研究他们的大学生,你根本无从下手。如果碰上好战者,跟你死磕贝多芬,应对时千万要强调自己对贝多芬作品巡礼的顺序,表明自己反复听其第一、第二、第四、第七、第八首交响曲,就是为了熟悉老贝的音乐语言。
在涉猎古典音乐 10 余年后,才下决心扣开第九交响曲这扇大门,初听之下内心波澜壮阔,庄严却又欢喜。贝多芬的两封遗书是不错的谈资,一封叫《海里根施塔特遗嘱》,写给他的两个兄弟,没能寄出。
还有一封叫《永恒的爱人》,是封情书,干脆连收信人都没写,成了一个不可告破的迷。意欲成为贝多芬的终极研究员,两封遗书务必倒背如流。浪漫主义时期,音乐开始有了多样性,因此那个时代百家争鸣,由于更加重视感情的表达,也更讨今天的年轻人欢心。萧邦、勃拉姆斯、马勒、老柴、李斯特、施特劳斯父子这些人的名字,在如今的古典乐迷里,俨然比贝多芬更为偶像。为了与庸俗的文艺青年相区分,除了把这些人当作自己的亲朋好友,还要熟识那些唱反调的大牌。比如,见到有人用萧邦标榜自己,你可以搬出对其不屑一顾的新俄罗斯乐派;听见有人对勃拉姆斯五体投地,你则可以引用萧伯纳的原话,“勃拉姆斯不过是用几个简单的和弦,唤起幼稚的春梦,并将其发展成为亨德尔的恰空舞曲式的极简单旋律。” 至于老柴这种旋律优美而伤感的类型,最适合于入门听众,在评论他时,一定要贬多过褒。然而一味地贬低其地位,又显得过犹不及,丧心病狂,多积累一些调侃,可以在危急时刻助你一臂之力。比如,老柴和勃拉姆斯都喜欢撕乐谱。勃拉姆斯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苛,稍有不满就会毫不留情地撕掉,直到写出自己满意的作品。这一点与老柴完全不同,老柴常常撕掉了自己的乐谱,然后紧接着写出来一部更差的。马勒绝对是一块高端乐迷的金字招牌。体会一下这句话,有助于理解马勒是个什么样的人:马勒对死亡的正视的敏锐度,是任何大音乐家所无法比拟的。他的每一部交响曲,除了第一交响曲《巨人》外,其他的都是全神贯注地环绕着这个主题而写。马勒的音乐永远跟“精神分析学”、“死亡”这些玄而又玄的名词连在一起,所以天生带有一股浓郁的装腔气质。到了现代主义时期,音乐陡然变得怪异而难听,大家都在求新求变,由于时间上间隔较近,还没有真正流传下来的作品,无需多听。如果见到德彪西、肖斯塔科维奇、斯特拉文斯基、勋伯格、巴托克等人的名字,只消一句“现代主义的音乐性太差了,无法入耳”就可以完美打发。 需加注意的是,约翰·凯奇的《4分33秒》一定要上网搜一搜,他坐在钢琴前,上演了一出默剧,堪称音乐史上最具实验精神的表演,志在装腔的同学不容错过。